花園餐廳的聚會





 


送別。王維


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


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註釋:


 


飲:念去聲,請人喝酒之意。


陲:說文解字:「垂,邊遠也。」


沈歸愚:「白雲無盡,足以自樂,勿言不得意也。」


 


 


天天譯:


下馬拿酒請你喝,問你:「要去哪裡呢?」


你說:「因為不得意,所以要到遠方終南山的盡頭去歸隠。」


那就離去吧!別再問什麼了!因為那裡有無盡地白雲!


 


《花園餐廳的聚會》


 


3月16日中午11點半,我和世昌約在台北中華路、廣州街口的花園飯店日本料理聚餐。我搭高鐡從高雄到台北,然後從車站走到餐廳;世昌則搭捷運到西門站,再從那裡來會合;兩個人在餐廰外見面時已經是11點40分了。


 




沙西米,生魚片都是上等魚肉,非常鮮美,缺點:太少了!(圖中顯示是已經吃了二、三塊了)





沙拉和水果



前二天我約他到這間算是中高檔的日本料理店來為他即將上船餞行時,他還在電話那頭狐疑地半開玩笑的說:「有必要吃這麼好嗎?」我回答他說:「我們二個人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花點小錢,算什麼?」我心裡想:「他一上船又是十個月一年的,再相見又老了一歲了,吃頓飯、花幾個錢,又有什麼關係?」只是想歸想,我並沒有說出來。

 



銀魚茶碗蒸(非常棒)


花園餐廳的日式商業午餐是八八0加上一成服務費,也接近一千塊一個人了,份量適中,但對大胃口的人來說,可能會覺得吃不飽。


今天二人點的不大一樣,我還點了一瓶海尼根啤酒,結果這一瓶酒要二百元,讓我喝的有點心疼,套句相聲的俏皮話:「這麼貴,莫非它會唱歌嚒?」


一頓飯吃了二個鐘頭,世昌直說隔壁就是飯店吃到飽的自助餐,而且還比較便宜,應該去那裡吃,俗擱大碗。我笑笑說:「這裡的沙西米比較好呀!而且自助餐要走來走去,不能好好聊聊天!」他還是兀自嘟噥著划不來什麼的!


 




鮭魚飯和日本蕎麥麵    還有一人一份日式小火鍋,吃完了才想到沒照相。





 


吃完了飯,二個人邊聊邊走到西門捷運站,在地下道入口處道別,想想這一分開又是一年,不由得心情一沉。這二年之間,他接連地失去了父親和母親,又因為常年跑船加上突然失去了雙親,難免和家人之間因為心情不好更加深了疏離感,因而更覺得落寞,這二年來他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再則,因為他的個性剛毅正直,不免不見容於某些不能了解他的上司,這一切都讓我時常為他擔心。在地下道口,就這樣,二個人站了好幾分鐘,隨意地說些過去船上得意的往事,最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少年家,要去賺了,月入十七、八萬,台灣可沒有幾個人喔!」他看著我笑笑說:「那,船長,我回去了!」


 



 


我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地,眼中有點濕潤,只想起了:「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是呀!大海上白雲無限好,可不是陸上能比的。


 


《後記:》


十六、七年前,我從別的公司轉到裕民公司做船長,第一艘船是載重噸十五萬噸級的海岬型礦砂船,裕華輪。初到一個新公司,面臨一船都是公司的老人,雖然我已經做了七、八年的船長了,但是管理上還是要入境隨俗,邊看邊做。世昌當時是二副,只有二十幾歲,而我也只有三十幾歲,對一個算起來相當年輕又是新進公司的船長,船員的疑慮是可想而知的。


有一天船從澳大利亞開回台灣的海上,早上四點多鐘,世昌剛值班下來不久(二副值凌晨0-4班),我按慣例地一早起來四處安全巡查,在住艙中突然嗅到蔥油餅的味道,我循著香味找到了二副房間的門外,確定了香味是從房間內傳出來的之後,我就敲了敲門,世昌打開了門,有點訝異地看著我說:「船長,有事嗎?」我看了看地上的小電爐,裡面正煎著蔥油餅,笑了笑,指著那餅說:「我跟著這味道來的。」他笑了笑說:「船長你要吃嗎?」於是二個人就在他的房間內分享了他的蔥油餅。他的蔥油餅做的馬馬虎虎,但是一個本省家庭的大男生,能自己學著用麵粉做出蔥油餅來,已經不簡單了;船員,總是這麼可愛,想吃什麼,就得自己做,而且總是會有三山五嶽的高手,不時地出現在船上,做出各種料理來,也讓更多人學到「祖傳祕方」。


從那一天清晨的蔥油餅之後,我們從陌生漸漸地變的熟識了起來,經過了這麼多年,經過了大海上的狂風暴雨和船上的辛苦、危險的工作,然後,在大海上,又互相陪伴,經過了許許多多沒有家人在身邊的寂寞海上歲月。彼此之間的信任,比家人還要更好,正如人說的,最好的緣分就是:「不見無愁,相見歡喜。」


我在裕民公司服務的五年之中,他一直都跟著我做二副,我要升他做大副,他也因為可能會調往別的船,總是找一些藉口來拒絕升級。我們一起經過很多困難的事,也一起經過了很多狂風暴雨和許多的海上危難,在最辛苦的時候,他總是不辭勞苦,自願加班的來幫助我,不管有什麼事情,也不論是不是他該負責的事,只要我開口,他都一定去做,而且一定把它做好。這樣的同事和下屬,若非前世修來,不知如何解釋。因此我常想,前世我們可能是追隨袁崇煥鎮守山海關的一支小部隊,有可能我們最後一起戰死;這樣想起來,今生在此相聚,還蠻幸福地,至少不必馬革裏屍那麼悲壯了!


我的個性雖然外向,但因為太剛直,不善於長袖亂舞,雖然喜歡和朋友相與,但從不願意對不喜歡的上司虛以委蛇,所以朋友不多;世昌則比我更有過之,朋友更加的少;我想,現在會找他吃飯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人了,這讓我們更加珍惜這份友情。


船員的生活,乏善可陳,家庭更是聚少離多,不堪提起,要如何自適,其實端看個人;但無論如何,海上的孤寂,是沒有經歷過的人,所無法理解的。這回看著他又要上船了,依著他酷酷地個性,當然無從表達對家人的感情和離愁,眼看上船在即,內心的徬徨和無奈,是可想而知的。


在西門捷運站道別的時候,想起了「白雲無盡時」的灑脫和無奈,想要對他說些祝福的話的時候,一時之間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不知怎麼地,突然想著「世路多岐,人海遼濶,揚帆待發清曉。」的悠揚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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