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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我的同學魯蛋


海大畢業後,我和魯蛋上了同一條船去實習。船名是"BEGONIA" 這名字中文就是秋海棠之意,名字雖美但在船上工作卻很辛苦。


實習過了半年,船從日本裝了一船的鋼材往巴拿馬開,要在美國東岸四、五個港卸貨。一路上從Charleston, Savannah, willminton, New heaven 幾個港卸貨,


在進入五大湖區之前,大家接到了好幾個月沒有收到的家信。照例的魯蛋又是收到最多的,不過他收到了女朋友另外文了一個男朋友的信。我記得他流著眼淚把信拿給我看,內容有幾句是這樣子:他不如你,他只是餐廳大廚。原來阿菊在餐廳做會計,當時大家都是小朋友


卸完貨就從聖羅倫斯河進入大湖區,要到底特律和最裡面屬加拿大的port cartier去裝黃豆。


進入大船在克里夫蘭停留了幾天,我和魯蛋二個人凍的要死,但還是趁收工跑到街上去走走,順便去寄寄幾封信。 


進入五大湖的零下十幾度區域,走在街上二個人邊跑邊喊,哇考真冷。


用小相機,他拍我,我拍他,留下這張不清不楚的相片。


克里夫蘭


進入大湖區後,溫度一直往下掉,有天早晨起床,魯蛋跑到我房間說:新買的手錶壞了,一動也不動。


我從櫃子也把我從日本買的SEIKO號錶拿出來看,晃一晃,錶就開始走了,所以我的錶沒壞啊!


這下魯蛋可真氣了,花了二百多塊美金,幾乎一個月薪水買錶竟然用不了二個月就完了。後來我們走上甲板工作,聽大夥一說,才知道大家錶都完了。原來那時候的石英技術剛開始,運轉溫度零下卅度就停擺了,而我的精工五號因為是機械錶,所以還可以酷寒中繼續跑。


我們推測出了原因之後,回到房間,把電爐打開,讓房間溫度稍回溫一下,等房間到了五度的時候,手錶就開始跑了,這才放下了心,不是手錶壞了。


也因為手錶壞了,魯蛋也稍稍把女朋友叛逃的事忘記了一些。


五大湖航行船舶的時候,都要經過許多水閘,經由水閘把不同水位的各湖連接起來。也就是如果後一個湖面比較高,那船先進入水閘,水閘再注入水,把閘內的船升高起來和下一個湖一樣高水位,再把高水位那一頭的水閘門打開,放船出來。


因為船隻蠻多的,而且大雪急凍,湖水已經結了薄冰,所以每條船動作都很慢,這時候會讓在後面等的船暫時就在附近航行水道邊找岸邊用船繩先繫妥,等水閘有空再解纜前往。


這個臨時靠碼頭繫纜繩的工作就由船員自已做。也就是:由船上準備好的小吊捍,掛一個像盪鞦韆似的小木板,船員坐在上面,其他船員再把吊板旋轉出船外,再鬆下去到岸邊,跳板的船員再自行下到岸邊,開始帶纜繩,帶好繩子後,上岸的船員就岸上等著,等船要開了再解纜繩,等船繩子解開了,再爬船邊的梯子回船。


在到逹底特律之前,一共要經過六個dock,也就是要排隊六次,所以會有好幾次的機會要下去、上來的做空中飛人。不過我們再過第一個水閘之前,魯蛋因為在換船上大吊桿的鋼索時,不小心手套被鋼索夾住,把手指頭給夾成了紅燒豬蹄膀,只好半休息找零碎工做。


到了第二個水閘的時候,船長說大湖的引水人要求臨時靠航道邊,所以就要求派水手從船頭小吊桿放下去,放到河道邊岸上,負責把船上的繩子掛在岸邊的纜椿上。當船長要大副派人的時候,大副要水手長選二個人下去,水手長就選了我和魯蛋,當時魯蛋手夾傷還沒有好,怎麼能爬上爬下還要拉繩子呢?但是水手長是欺負我們年輕人,就是不肯派別人,而大副也是鳥事不管,只要不關他事就好的主管,於是我氣不過就和大副和水手長說:不必魯蛋下去,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眾多水手沒有一個人出頭幫忙,大副和水手長只冷眼相看,於是在我的堅持下,用吊桿放我一個人下去。我就是那種愈遇逆境愈鬦志高的硬頭,用吊桿往下放的時候,雖然有點害怕,還是故做瀟灑輕鬆自在狀。


下到岸邊,才發現這是個高速路的旁邊,沒有人家,只有附近停了幾部車,有幾個年輕半大孩子在聊天玩耍,看我從天而降都很好奇的靠過來,恰好我一個人在冰天雪地中凍的有點拉不動船上的繩子,就說"Come on , give me a hand."幾個青少年就興緻勃勃地跑過來一塊兒幫我拉繩子。拉完了繩子,船靠在河岸邊上,我在岸上等船開解纜。魯蛋從他房間打開船邊住房的圓型舷窗來和我嬉笑,他的手還腫著,但是他也是好漢一條,手雖然痛,可是還是照常起工作粗活,只是這回要玩命似地高空高來高去,他在我的堅持下放棄了一試,讓我做one man show。我隔著舷窗逗笑著說,坑我啊!這是當時船上流行的一句玩笑話。我看著他手還包著,笑咪咪的拿著他在China Town買的零食從窗口丟出來給我,還有家人從桃園捎人帶來的牛肉乾也丟了一些出來。當時船上伙食很差,這些食品對我們生理上和精神上來說都是很珍貴的,他也很慷慨的拿出來分享。我則把幫忙的半大孩子們一塊兒過來分著吃,同時要魯蛋丟一些啤酒出來。魯蛋丟出來啤酒後,我問小朋友,你們喝酒合法嗎?他們幾乎同聲喊著:"of course".在雪地裡,我和加拿大小朋友在船外和魯蛋在住艙隔著圓型舷窗在零下廿多度銀色世界中一起喝著啤酒。在這一刻,突然發現,原來右情是這麼溫馨,我再看看魯蛋看我的眼神,在嬉笑中也看得出友情的感動。


後來,船要開了,我解完了船纜,要快步跑向大船船中的繩梯的時候,船已經離岸太遠,我沒有辦法搆到梯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船開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冰雪的河岸邊,這時候加拿大的少年也都已經走了,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我一個人。


過不一會兒,來了一輛吉普車,問了我的船名,確定之後,就把我帶上著,開到下一個水閘口去等大船。等了一陣子,大船來了,在船閘門封閉開始加水,船慢慢浮上來,等船浮到和水閘岸邊一樣高的時候,我一個箭步就跳了上去,水手長看見我就說:少年人,身手不錯。我回以微笑,又何必和粗人一般見識呢?他也是苦命人吧!(後來水手長半年後下船又去另一條船"金松輪(M.V. Golden Pine"在從西雅圖回日本的途中船舶沉沒,全船都沒找著,全體罹難了!)


大雪中的底持律。。零下卅二度。



後來在七個水閘,都是我一個人上上下下的吊來吊去,到後面幾次,我已經是駕輕就熟,不再害怕了。而且每次在岸上一個人等候時,魯蛋都會和我瞎扯淡,來打發無聊時間,彼此的友情在心中瀰漫到每一根末梢神經。


回想起來,這日子好遙遠,好像是前世的事情。在接到魯蛋在公司加菜時,喝了點小酒就這樣一睡而去了。他雖然走的輕鬆,可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下就這樣少了一個有這麼多共同回憶的同學、同事、朋友,心裡怎麼樣都不能接受,也好幾回不相信這是事實。


魯蛋,我好幾回想和你一起回憶實習那一年的辛苦歲月,好想一起回想當時彼此在苦難中互相打氣加油的情景。現在你走的這麼快,這麼乾脆,這些往事都變成我一個人的回憶,每次想起,都要為你掉一次眼淚,你欠我的這一份情,要請你來生再做好朋友來還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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