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蚌撿蛤的船員往事


 


以前,大多數的商船靠泊港埠時間都很久,至少都有個三、五天,有時候甚至也有十來天,所以船員都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在停泊港附近走走看看,甚至可以參加當地一日遊的旅遊巴士。我就常在國外港口附近的城巿,去觀光飯店登記參加一日遊的城市旅遊巴士(City Tour),如果沒有一日遊的巴士,通常飯店櫃台都會幫忙和旅遊團的導遊說一聲,把我這個散客臨時加進去,當然,我也會在除了導遊要的一日遊費用之外,給導遊和櫃台一點小費。所以有很多地方,例如:墨爾本,這個希臘人聚集最多,比希臘首都雅典還要多的城市,我就參加過很多次的一日遊。


 


很多船員並不參加巴士遊,只是在小鎮閒遛躂,在沒有大哥大的年代,在小鎮的公用電話打電話回家也是船員重要的行程。我也常在小鎮走走逛逛,有時候更走到人煙罕至的鄉間,一個人逛上個大半天。曾經在丹麥,走在濃濃麥香的麥田旁,看著成群的羊把蜿蜒的鄉間小路擠得滿滿地,經過的車輛都必須耐心地、慢慢地從羊群堆中開出去。


 


除了東逛西走之外,船員還喜歡在海邊抓蚌拾蛤,或者在開放的果園摘些當地水果。我們曾經在北歐路邊的菓樹下,伴著暮春和煦的陽光,一群人快樂地摘櫻桃和櫻黃,一邊吃一邊摘。主人還笑咪咪地和我講著生硬的英語,指著掉了滿地的櫻桃,意思是快來幫忙吃吧!


 


多年前,我做實習生的時候,也曾經在美國Long Beach海邊摸九孔,野生的九孔,個頭都大大的。船員就是有本事找得著海邊有些什麼,就像原住民上山打獵的本事一樣高明。於是在老船員的帶隊下,沿著港邊小路到了海邊,大家都捉了好多,拿回船的時候,都用水桶抬著回去,因為抓的太多了,重到半路上要停下來休息好幾回才能走回船。拿回船後,有人冷凍,有人曬乾保存,吃了好幾個月,船又回到日本,都沒有吃完。我還清楚的記得,當大家捲起褲管,泡在海邊淺水中摸九孔的時候,港口保全人員走過來還提醒:「Police will fine you !」我還沒答腔,老水手會講英文的就回答:「Fine! Fine! I am fine, thank you!」真不知道他是英文高竿呢?還是反應高竿?


 


多年後,我做了船長,船到了西雅圖邊上的Tacoma,這時候台灣人已經富裕很多了,環保和守法意識也提高很多了,所以很少有人再在國外港口的海邊抓東西了。但是第一次在美國買了錄影機要錄影的時候,還是看到了船上的木匠在抓台語稱為"牽拖仔"(台語拖鞋之意),這牽拖仔在台灣偶而也看到有人賣,不過個頭都小小地,不像美國的,大又無污染,而且又沒人會fine


 


船員的紫微命盤中大多都有「隔角」這個小星宿,隔角望名生義,就是與世隔絕之意,在命中就一生多隔,在夫妻中就夫妻緣淺,以此推之,父母、子女、朋友、田宅,無不何推。等隔角運走盡了,就能離開這離鄉背景的生涯了。


 


今天早晨,32的陽光下,熱的汗流夾背,路跑的時候,心跳到161下,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當下,突然想起了這些前塵往事,但卻只止於此,再古老的,今生以前的事,卻一丁點都記不得了,就算想用快喘不上氣來的苦行僧法也想不起來,只有偶而似在夢中想起。又想著,什麼時候「隔角」星宿才能走完,與前世惦念的人能再相聚呢?


 


活在當下,是跑的半死不活,心跳170下的強烈感受;心跳回到68下時,前世今生的迷思,又一起來了。想起了那年只有34歲年輕船長的我,帶著一船人,從冬天狂風大浪的北太平洋中穿越了冰天雪地的白令海峽來到Tacoma,好像已經是前世發生的事了,彼是我?非我?或已無我?


 


那年的冬天,在西雅圖港灣白雪皚皚地山頭下獨自走著,映照在心的是「悠然見南山」這句話;人生一切無非是緣,人、事、物乃至宇宙萬象無不是因緣聚合,有緣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木匠不要再抓了,回船準備開船了。」年輕船長一聲獅子吼,把一切吼回了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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