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精於勤荒於嬉
日本山區合掌村
颱風遠遠的在鵝鑾鼻西南方百公里處，來來回回，行蹤怪異，像離家出走的壞脾氣小孩；這時候在鹿角溪濕地晨跑其實是蠻舒適地，不熱不冷，有點小雨又不大，濕地遠遠望去水塘處處，天上濃濃的灰雲，從南方快速向北方移動，遠山也好像洗滌的清清楚楚地，有人指著遠方的山頭說，從大漢溪這頭，最遠可以看見大霸尖山的山頭；路跑練習者在景色瞬息萬變中，不由得想起了世說新語中「山陰道上，應接不暇。」的故事了。
看著濕地到處積水，竟想起了念高中時，基隆中學雨後的操場也是這般光景；就這樣，想起了操場後方，後山小路旁的精神堡壘，那上面大大的標語是：「業精於勤荒於嬉」。後來，在高三國文課中讀到了這句話的出處：唐朝韓愈「進學解」。其中的一句：「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毁於隨。」這句話讓當時是基隆中學學生的我，深深記在腦海中，永遠也忘不了；忘不了操場上下雨也好、晴天也好；制服隨著四季變幻而變化，但是苦讀的心，還有少年維特式的煩惱，卻好像到現在還留在那個時空中，隨時讓我回去找尋。
「業精於勤荒於嬉」就字面上解釋，很簡單的就是：學業要勤於努力才會精進，如果只會嬉戲鬧謔，那就會荒廢了。不過這個嬉字，我自來是有點不解，為什麼「嬉」字一定要用女部，就像「懶」這個字，原來也是女部，寫成：「嬾」。再說，如果和女生歡喜在一起就會荒廢學業，照我看來，也未必。
「業精於勤荒於嬉」的業字，在佛家來說就是一個人所有功過的總結，佛家有一句話說：「萬般帶不去，唯有業纏身。」這是說一個人如果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他什麼也帶不走，只有他和眾生的恩怨所結下的業會跟著他生生世世，轉世投胎也跟著他走，所以這業也有善業和惡業了。以這個觀點看，這句話的解釋似乎又可以稱之為：「好好精進修福就會和眾生結下善業，否刖隨意荒唐過日子，那就毁了，只結下惡業。」
「業」字當結惡緣講，在山東土語中也很常用，老人家說人們闖禍或者做了不好的事，都會用山東話說：「可做（念：左）下業了。」表示結了惡業。小時候要出門的時候，大人們都會交代：「出去別和（念：杭去聲）人尬業。」如果和別的小朋友打架鬧事回家，大人也會罵：「叫你出去別尬業，你就是不聽。」
「尬業」的「尬」有加的意思，如果說小朋友調皮，山東話就會說：「這個孩子就愛尬業。」
不過山東說小孩調皮還有別的說法：
「梭（念二聲）」如果說這孩子「太梭了！」表示小朋友像織布機那梭子一樣，不停地動，沒有一刻停下來。
但如果說小朋友不停地動，或者形容一個人全身亂動個不停，山東話就用：「猴兒抖擻（念：ㄏㄡˊㄌㄜㄉㄡˋㄙㄡˇ）」大家沒養過猴子，只看過動物園圈養的猴子，可能無法想像這猴兒抖擻的模樣兒，我倒是在船上養過幾天猴子，那是很多年前印尼工人帶到船上來賣，一隻一百美元，我和他說試養幾天看看。養那二天，就看那猴子抓著抓那，又眼睛望來看去的，真是一剎不停，有一回我在船員餐廳把牠放開來，才幾秒鐘，牠就把胡椒粉罐打開，灑的到處都是，又把牙籤盒打開，散地全餐廳都是；眾人想要把牠抓回來綁住，也圍捕不了牠，又被牠竄逃到機艙，在工作間打滾，滾的全身是黑油，洗也洗不乾淨。後來只好退貨給印尼工人；以後只要每回想起山東說人「猴兒抖擻」，就想起那猴兒捧著牙籤桶向外灑牙籤的模樣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好像也和那試養二天的猴兒沒結下善業，少不得又有點違背那「業精勤荒於嬉」的棈神了。
在鹿角溪濕地跑了一個小時十五分鐘，看看GPS里程是 十一公里 ，平均速度大約是每小時8.5公里，跑來輕鬆惀快，又流了一身汗，在遠方大霸尖山和近處水塘應接不暇的流景中，又好好練了練馬拉松，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再想想，馬拉松不也是：「業精於勤荒於嬉」嗎？我那全程不停的腳步不也是如梭不停，全身擺動不就是「猴兒抖擻」了嗎？這樣想想，不覺莞薾。
「業精於勤荒於嬉」，希望我關心的每一個人都能好好努力，做常精進菩薩，事業、學業都能有成，可千萬別因嬉鬧荒廢了。當然在歲月如梭般逝去的生命中，每天抖擻起精神和大家在這釋迦牟尼佛稱之為「能忍」的娑婆世界中結善業，種善因，將來再會，都能有善緣。
一句「業精於勤荒於嬉」倒似在迷宮打轉似地，繞來繞去，眾看倌，您轉暈了嗎？
附記：
聽說這篇文章一發佈，南臺灣位於屏東內埔的昌黎祠主爐發火，天天據聞不得不做一附記。 這「業」字由天天別出心裁的另解為「業障」的「業」，想必 昌黎 先生（韓愈又稱 昌黎 先生）非常地不樂意。因為他是非常反對佛教的，他老人家在皇帝唐憲宗大事迎接佛指骨，立塔做廟，還親自跪接，搞得場面浩大，有點過了頭。咱們 昌黎 先生屢勸皇帝不聽，氣急之下竟然說：「好像以前那些拜佛的皇帝也沒什麼好下場？」唐憲宗雖然開明，但也氣的要處以極刑，好在大臣們力保，加上憲宗本來就是位開明的皇帝，最後就把韓愈流放到潮洲。這也是為什麼會在咱們寶島內埔（屏東潮洲附近）有一座昌黎祠，當初韓愈在潮洲（大陸）當過剌史，而且政績非常好，深得民心的關係。大家如過有空經過內埔，可要去昌黎祠焚香拜拜，為天天說兩句好話才是（廟外和附近內埔市場的客家麵食和萬鑾豬腳小販的口味也不錯，不妨也一試。） 不過韓愈反佛，不是反信仰，而是一國之中藉佛教之事，富人之子逃避傜伇，規避稅收，整個國家浪費在佛教和廟宇上已太多，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長此以往，國家勢將頽敗，終至不可收拾，這才讓知識份子反對無節制而且是過度浪費的佛教。 其實佛教是講究苦行的，可是現在叢林處處都比豪華、比壯觀，高檔信眾一件海青就要動則上萬，非達官貴人還上不了大廰，這就是 昌黎 先生要反的佛教；如果說一甕好料煮出來能叫佛跳牆，那麼現在的情形，套句俏皮話說：簡直可以讓佛跳腳了。 希望 昌黎 先生看了晚生這番解釋之後，可以稍稍氣消，那業字就讓我自由發揮一下，來段世說新語，耍耍猴戲，自娛亦娛人。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