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腳盆


 


因為看了村上春樹的關於跑步,我也開始了跑步訓練了,從二千、四千、八千到 一萬公尺 ,從繞著操場跑到開始路跑。


路跑的人一定會認同村上的話:路跑其實也是在為自己找尋一個獨自相處的機會和時間。在一個多小時的路跑中,可以想很多事,可以在辛苦維持速度中,找到肯定自己的堅忍不拔。原來我是很ㄍㄧㄥ的(國語是夠拗的意思),難怪有時候把老婆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對不起了老婆!!


跑步久了,直覺上會覺得對不起腳和腿,回到高雄住處,想起了塵封已久的泡腳盆。從角落中拿出來後,用蓮蓬頭沖洗乾淨,注入熱水,就開始一邊看電視一邊泡腳了。


看電視的時候,我想起了這個電動泡腳盆是打那兒來的了,讓我又想念我的么妹了。八年前,有一次在爬船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腰,第二天左腿就奇痛無比,而且不聽指揮,完全不能動彈了。勉強搭飛機回台北,從下了飛機到出機場,足足走了三十分鐘以上。說是走,其實是很痛的扶著欄杆在挪步,痛的在寒流來的那天還汗流夾背,衣服都濕透了。老婆在機場外等的不耐煩,打電話給我說怎麼那麼久,我沒好氣的說,我都快死了,妳急什麼急!她可能原來很氣,但是等我出了機場大門,她才發現事態真的很嚴重,也就不說什麼了。男人永遠是老婆心中的強者,但是有一天強者也會垮了,不是嗎?


後來,在美國的小妹知道了,她花了不小的一筆錢,買了這台超音波泡腳按摩機,托母親從美國帶回來。那時候台灣還沒有開始賣這玩意兒,所以初看到的時候,真的覺的很新鮮。我泡了一陣子,等腿好了,也就把它束之高閣了。


今晚又泡腳了,又想起了小妹。小妹在我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出生,她在牙牙學語時,我帶著她搭公車,她總是對著我叫爸爸、爸爸。那時候我是大一學生,滿車人都看著我,而我只好裝做沒看見別人的眼神和竊竊私語。她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我抱著她從山上的家中走路下山,她走不了幾步就要我抱,小時候她是個小胖妹,抱半小時走山路,真的很累,我要她走路,她則耍賴不走要我抱,我就罵她:不走路,下次不帶妳出來玩了。被罵了之後,她就乖乖的走路了,等走了好一會兒,我心疼地說,小妹要不要哥哥抱抱,她停下來回頭仰看著我,一臉委屈地點點頭。我不捨地把她抱在身上,她兩隻小手環抱著我的脖子,小臉蛋貼在我的肩膀上。兄妹二人就這麼地慢慢走下山了。


小妹念高中的時候,我已經在跑船了,每年回來只不過二、三個月的時間。小妹因為在台北念書,所以她必須一早從山上騎摩托車到基隆火車站,然後再搭公路局去台北。而每次我下船回家的時候,小妹的毛病就多的不得了,要不就是早上來不及了,要我開車送她去台北;要不就是機車有問題。常常都是大約在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小妹到了基隆車站,她會打公用電話回家找我,接起電話來,都是她摩托車的問題,不是輪胎沒氣了,要不然就是沒有油而且又沒有錢了,要不然就是……,總而言之就是要我去救她。而每次我開車從山上到車站,因為是上下班的時間,一路走走停停,真的不好開,見了她之後,難免嘮叼幾句。可是就像小時候抱她下山一樣,回家路上,看著她在我車的前面騎著摩托車,心中又是一陣捨不得和心疼,到了家中又好言以對,再塞些錢給她。


小妹因為是老么,所以她對我們感情的表逹也比較含蓄,她覺得我們做的不對或者不好的時候,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承受。她在美國刻苦念書的時候,大妹、二妹是她的主要金主,因為那時候我正青黃不接,有一回大妹、二妹在我這碎碎念了小妹好一陣子,結果惹得我發颰,把她們二個人臭罵一頓,還趕她們回家,不想看到她們。老媽和老婆都覺得我太衝動,可是我就是氣不過,我說:妳們有幾個錢,要給就給,不給拉倒,沒來由在這裡出什麼洋相。事後,我想想,她是大家的小妹,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姐姐們也是為她好,我也太護短了。


小妹在美國念完書後,辛苦的從跑堂做起,從每天工作十幾小時的小工做起,一直到現在做到大公司的Branch Manager,看她事業有成,我心中著實安慰,可是在她出嫁的那一刻,我又開始擔心,小妹夫會不會對她不好,她會不會結了婚後生小孩很累,她身體不好,生小孩會不會有危險。想想,我可能要為她擔心一輩子吧!


只是我的小妹,一聽說我腳受偒就馬上買泡腳機,買蠟溶泡機,買護腰,買維他命,這樣想想,也沒白疼了她了。在她結婚典禮上,在新娘出來之前,我和小妹在旅館房間等主持人的暗號好出場。在那一小段等候的時間裡,只有我和小妹在房間裡面,我看著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小妹,我的心中也裝滿了無比地幸福,我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頭髮,我心中真的很疼她,我害怕有人會傷害了她,如果有人傷害她,我寧願受傷害的人是我。


今晚腳快泡好了,水快冷了,我才突然發現,原來我疼愛我女兒的心和庝愛小妹的心彷彿是一樣的。原來小妹牙牙學語時叫我爸爸是有原因的,她早就知道老哥比父了。或許小妹覺得有我這個老哥是她的福氣,可是呢,我想說,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妹,真的是我的福氣,而且幸好老媽生的不是小弟,不然一定沒有那麼可愛。


腳泡好了,泡得全身舒服,泡的心中都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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