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話船員 Gossip between Seafar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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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克里米亞的船長和天天。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世界名著白鯨記(Moby-Dick)的開場白是這樣:「Call me Ishmael.  Some years ago—never mind how long precisely—having little or no money in my purse, and nothing particular to interest me on shore, I thought I would sail about a little and see the watery part of the world. 

 

這段話最後二句「在岸上沒有什麼特別吸引我的地方,我想我應該做個小小航行去看看這世界屬於水的那一部份。」屬於水的那一部份,在我想應該包括了南北太平洋、南北大西洋、印度洋、北海、南中國海、墨西哥灣以及世界各水域,而我在二十幾年的航行中幾乎去遍了這些大洋和大海,雖然有離家的孤獨,但是那種經歷卻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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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港中,有了防波堤,船不再擔心大浪,但在港口中,船也被束縛住了瀟灑。

 

或許因為總是在屬於水的世界的一部份打混,船員在屬於陸的生活總顯得格格不入,最特別的就是船員聊天的方式。船員聊天的方式不同於一般人,船員喜歡大聲講話,因為船上時常聲音吵雜,有時候從船頭叫到船尾,所以一向都是扯大了嗓門在說話;船員聊天天南地北,沒有邊際,因為大家都來自不同的地方,而且隨時聊著聊著因為工作就戛然而止,等一下就又開始另一個話題。所以聲音大和聊天隨時中止又開始另個話題是船員聊天的典型,山頂人(一般漁船船員慣稱陸上工作的人)常常覺得怪異,而船員卻覺得沒什麼,甚至覺得山頂人太囉嗦了。

 

在開船的時候,有時候在慢俥淌航中,有時候在停俥等候排班進出港中,我都會和船長聊兩句,一方面拉近距離可以合作的更好,一方面也能多暸解一些異國的事,當然聲音一定會比較大一點,而且一旦開始進出港或有事情要處理,談話就必須中止,而且往往也不會再回復重談,這些都是Seaman’s Conversation Way,當然現在也有不少女船員,那也可以稱之為:Seawoman’s Conversation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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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帶的船是一艘四萬總噸級的自有吊桿式巴拿馬型散裝船,船名「ENTERPRISE」船長是克里米亞人(就是那個脫離烏克蘭要加入俄羅斯的克里米亞。),當我猜說船長是烏克蘭人的時候,船長微感詑異的說:「How do you know I am from Ukraine?」我笑著說:「Your last name Shashkov revealed!」其實俄羅斯和烏克蘭二個船員都常來高雄,二國語言在我們聽來都差不多,在對講機中說「赫拉笑(好,也有OK的意思!)」也都一樣,但其他謝謝和再見我會的少數俄語中又不大一樣了,所以我猜想他是烏克蘭人。

 

船長是位非常健談而且爽朗的人,除了問我關於高雄可以走走看看還有買東西的地方之外,也天南地北的聊散裝船的工作和去過的港口和Senorita等等。他也問我家裡有些什麼人?我也回答了他,接著我也問他家裡有什麼人?他從笑容滿面突然之間變的悲傷了起來,他說:「My wife died three years ago.」他又接著說:「I love her so much!」這二句英文以濃濃斯拉夫腔說了出來,讓我也感受到了他心中無明的悲哀,同時也在腦海中浮現出前不久在外傘頂洲有一對鳥兒死了一隻,另一隻還在旁邊不斷地推動它,還叼食回來給它吃的畫面,鳥兒無明所以它不知道另一伴是死了,那麼人呢?人的無明,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不明白妻子去了哪兒?難道又勝過小鳥有多少嗎?

 

中年喪偶是男人不幸的事,尤其是船員,一個人長年在外漂泊,家都交給了女人,所有的精神寄託也都全依賴妻子,一旦失去了這麼重要的精神支拄,好像突然之間從一萬公尺的懸崖掉下來的那樣無止盡的墜落和恐懼。

 

船還在停著以很慢地速度向前滑行,船長和我都注視著船的移動,準備靠泊。我問船長:「你有幾個小孩呢?」試著離開一點悲傷。船長說:「二個男孩都大了,大的結婚了,小的大學畢業在工作了,他們都已經獨立,不太回家了。」我感覺一種孤獨在他的臉上寫著。於是我側過身來說:「Give me a hug!」於是二個七老八十的老水手抱在一起,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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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好了,預計要停泊十五天,這對船員來說是非常難得的長時間靠泊,可以好好地在高雄做旅遊和吃美食,所以船員們無不磨拳擦掌等著下地探索。船長問我美金和台幣的匯率,我說大慨三十左右,不過恰好是星期日,可能只有先向代理行換小額美金,等明天銀行開門再去銀行換。我拿出皮夾子,想先換給船長一百美金,不巧只有二千台幣,只好給船長看看,並且說:「結了婚的男人,怎麼可能有超過一百美金在皮夾子裡呢?」船長聽了哈哈大笑!

 

要下船了,船長請三副幫我們合照一張,然後握了握手,船長說:「開船希望您還會來!」於是我們互道「Dosby dania(俄語再見)」下了船,船長在駕駛台上仍向我揮手,我也抬著頭很開心地向他揮揮手,雖然回到家中仍然會偶而想起船長早已不知如何是好的悲傷表情,但我相信船員本來就能調適自己,縱使開了船一個人關在斗室裡,也會很快的走上甲板看看海闊天空。

 

人生盡是無明,所以觀世音菩薩才希望眾生能「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可是凡人的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做到「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夢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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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又天涯,王孫自可去。

 

 

遠方來的船長,祝福您,祝福您回到您那遠方的家的時候,能享天倫,能夠快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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